Articles
Links
NATURE SOUNDS
Tag
Share
文|黃映嘉
圖|rabbit44
「當我們聆聽寂靜時,聽到的不是萬物的不存在,而是萬物俱存。」這是知名聲音生態學家、艾美獎獲獎錄音師戈登.漢普頓(Gordon Hempton)在他記錄奧林匹克國家公園聲音的「一平方英吋」網站所寫下的話。若是將鏡頭轉向大半個地球,聚焦台灣這片土地,也有這麼一位擅長收錄萬物俱存的冒險者,她是吳金黛。 吳金黛總是長時間帶著收音器材,海裡來山裡去,在「看似」寂靜的景象前舉著麥克風,不願錯過空氣間任何一次震動。樹蛙在你看不見的草叢裡呱呱開唱、鳥兒隱身在樹梢間啁啾低語、更多的是微小物質相遇的共鳴聲……只要用心傾聽,耳朵都會為你展示世界的遼闊,而吳金黛就是這麼一位引路人。 因為父親曾是學校樂隊,吳金黛的音樂啟蒙相當早,學習過小風琴、鋼琴、小提琴,從小就在音符環繞中長大,聆聽的感知已是她的生命 DNA,更是促成她前往美國念音樂的機緣。回台灣後,她進入風潮唱片公司從事錄音工作,偶然在阿里山上被莫氏樹蛙的「歌聲」所震撼,從此決意深入大自然,採集每一種高低悠揚、各具特色的自然歌手聲響。 不過,當工作對象是大自然時,各種不可預測也隨之而來,於是吳金黛認知到,當工作對象是人類時,沒有人需要百分之百地配合你、聽你說話,更何況是大自然呢?因此漸漸地,在進行野外收音時,她開始學會放下過多執著,不論收錄到的聲響是驚喜或意外,都能視為生命音軌,坦然地接受它的出現。
要成為一位高明的自然聲響採集者並不容易,最初投入錄音工作的她過於天真,例如要收錄鳥類的聲音,她心想:「早上八、九點去應該能收到吧!」結果到了現場只收錄到各種人聲與汽車聲響。相當氣餒的吳金黛,開始向相關生態學者求助,這才發現,若是要收錄鳥類的聲音,那就必須比牠們還早起。不過再怎麼早起,避開了人聲車聲,卻沒算到飛機劃過天際的聲響,讓吳金黛苦笑著說,錄製聲音的工作就像在撿寶,必須在每個雜訊中撿拾純粹的片段。 隨著野外錄音的經驗值增多,吳金黛也多少能掌握動物習性,她提到,最佳錄音時節當屬動物的繁殖季,「唱情歌的聲音最好聽嘛!」雖說掌握了動物大致的習性輪廓,卻也無法每次出擊都成功,她分享著某次「肖想」錄黑面琵鷺聲音的經驗。針對黑面琵鷺習性做調查後發現,牠們來到台灣只為過冬,並不會在此繁殖,但一心想錄下珍貴鳥語的她,在專業友人帶領下,得知某處有黑面琵鷺族群出沒,於是早早出發,穿著青蛙裝走在田埂間,埋伏於下風處伺機靠近。結果當前方黑面琵鷺開始躁動時,吳金黛二話不說按下收音鍵,結果錄音器材因為受潮完全不動了,讓她氣到說不出話來。
帶著素材回到錄音室後,便會展開一連串的室內耳朵漫遊,以及音樂的創作發想。吳金黛將自然聲響與音樂結合的創作大致會有兩個脈絡,一個是以旋律為動機,例如收集到有旋律的鳥叫聲,就可以用豎笛等樂器模仿一遍,讓聲響具有延續性;另一個是以節奏為動機,像是貓頭鷹聲響有固定拍子,便抓取這樣的拍子去定速,再加入同節奏的樂器聲響。 回頭看這二十多年來的聲音採集時光,資料夾裡堆滿密密麻麻的音訊檔案,讓她每每面對這些素材都感到非常痛苦,「現場錄兩分鐘,就得坐在那邊聽兩分鐘;現場錄十五分鐘,就得完整聽十五分鐘。」不過人總要學會轉換心情,她提到在聆聽素材當下,就盡量不去專注在時間長度,而是回想當下在做什麼。 另外,她回憶在 2000 年之前,收錄的音質底噪都很高,加上要準確收到動物聲音已經不容易了,更是讓音樂製作困難重重。不過 2020 年之後的音樂編輯軟體,都有辦法將底噪處理乾淨,因此重新聆聽過去的素材時,反而多了許多意外發現,「當時不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,現在都能聽明白了!」像是啟動了名為聲響的時光機,帶著吳金黛跨越時空,回到當時和尚蟹爬過沙地的聲音、回到當時萬物繁榮的空氣中。
在吳金黛的創作中,總是能讓人們重新以聆聽方式認識大自然,就算生物躲在看不見的地方,還是能用聲響辨別物種。吳金黛認為,當生物在自己心裡有了名字,便會產生意義,進而對這些物種擁有更多尊重,「就是抱持著這樣的信念,讓我一頭栽進這個世界。」將聲音作為載體,擴大人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。吳金黛引用知名聲景概念倡議者 Bernie Krause 所述,將聲音來源分成生物、大地、人類,並且試著聆聽與辨別不同層次,讓耳朵盡情捕捉萬物俱存的聲響,創造出屬於自己的人生樂曲。
1
0
1
2
3
4
5
6
7
8
9
0
0
1
2
3
4
5
6
7
8
9
0
1
2
3
4
5
6
7
8
9
0
1
2
3
4
5
6
7
8
9
0
1
2
3
4
5
6
7
8
9
0
1
2
3
4
5
6
7
8
9
0
1
2
3
4
5
6
7
8
9
0
1
2
3
4
5
6
7
8
9
0
1
2
3
4
5
6
7
8
9
0
1
2
3
4
5
6
7
8
9
0
1
2
3
4
5
6
7
8
9
0